少侠暗仔
七夕佳节，有很多人去河边放灯。
“香帅！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，楚留香收起折扇转过身看那人，回应一声小友。
但这是在塞北，不是在金陵或者江南其他地方。
塞北的天气有时候跟小孩子似的，比如好好的突然又下雪了。
幸运的是今天早上出门就带伞了，少侠先带的。
但是他跟楚留香说想去河边看看有没有人放河灯，就将伞交给楚留香，自己去河边了。
其实可以一起去的。楚留香也就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。明明打听一下就可以了，偏偏还要去河边看有没有人放灯。
楚留香撑开伞过去接少侠，正要替他擦掉头上的雪时，少侠倒先自己动手了。
紧接着咳嗽了好几下，楚留香看他脸色苍白，依旧是隐约有不好的预感。
“着凉了？”
少侠似乎没有想到楚留香会这么说，稍微惊讶那么一下，随即回过神，浅笑道：“大概吧。”
楚留香看着眼前人已经比自己高一些了，就将伞交给他。少侠这时却不惊讶，自然地接过，“个高的撑伞。”
他的声音本就有些沙哑，这时候沙哑得更厉害些了。
“走吧。”
当着少侠的面，楚留香把折扇放回去，陪他走回广宁镇。
路上主要是少侠说话多一些。一会儿说塞北动不动就打架过节还不放灯，一会儿又说还有云梦朋友要来塞北，在书信里叮嘱她们来塞北尽量别睡懒觉免得被绝情谷的人抓了。
“香帅。”
“嗯？”
“昨日我在绝情谷和心平聊天，她说镇子那那位唱戏的姑娘婉平和一个书生在一起了！”
“原来绝情谷还支持正常的感情啊。”
对此，楚留香也就笑了笑，听对方说祝福那对壁人。
“不过嘛，如果紫凝夫人还活着恐怕直接拆了，对吧？”
楚留香一直在倾听，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有自己的见解，但他还是听少侠说下去。
依旧是语气较为温和，“就像掌门说的，愚人。”
“目的或许是好的，但药是害人的。”
“比如说，”少侠转过头看楚留香，楚留香也对上他的目光，故而接着道：“人是肯定要吃饭的，难不成要人忍着？”
“就知道一味的压制，下场……只是可怜了铁姑娘，但她坚强。”
楚留香若有所思，望着不远处的广宁镇，问：“那小友觉得齐天河和慕启明？”
“……他们是除了对方，谁都能拖累一下。”
“或许适合朋友，但不适合一起办事。”
说到这里，少侠依旧平静着，早已不像前几日那般有些生气，本来不出事他也会平静下来的。
“各有天命？如果不出事，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少侠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错了，他像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，“没事，我不后悔。”
“生死有命。毒已经清了，不是么？”
“广宁镇到了，小友。”
“我想回归去兮，香帅。”
“我知道我的同门和师父都不想的，可是没办法。”
中元节，刚好是小友的头七。
楚留香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快了，只觉得这几日几乎浑浑噩噩的，倒下是不至于的。
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，有些不舍得。
小友，明明昨日还在的。
当初就不应该让少侠去追方思明，直接让跟他楚留香一起去追如尘，该多好。
中了烛老人的毒，没有当场死亡，但日子到头了。
暗香掌门失去了徒弟，暗香弟子失去了同门，而他失去了小友。
终究还是不在了。
楚留香已经无暇顾及或者是不想管了，当时最重要的是听少侠的，带他回归去兮。
“香帅，我想放灯。”
终究是放不了了，人已经不在了。回去金陵还是江南其他地方，塞北太远了来不及只是次要的，少侠的身子支撑不到。
安葬好了少侠，楚留香听到少侠的师弟说中元也要放灯。
中元也是要放灯的，冤魂怨鬼找不到路不得往生会十分痛苦。
如果有一盏灯照亮前方，便可托生。
符合条件。那个少年本应该还会有更长的路要走，但却折在了塞北。
算枉死。
见不到他也好，最起码有一盏灯给他照亮前方，哪怕心存一丝侥幸。
“香帅。”
楚留香下意识地以为听错了。
“香帅，我想放灯。”
因为是鬼节又是自己的头七，楚留香可以看到他。
少侠到楚留香的身旁蹲下，看着对方把灯给放了，有些失落：“啊……原来你已经放了。”
“陪我再走一趟路，好吗？”
楚留香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应该是红了，深呼吸几下，感慨归感慨，纵然有再多的不舍，对方还是回来看他了，不是吗？
少侠想拿起那把伞来味楚留香撑伞，但他现在是鬼了，除了孟婆汤什么都接触不到。
楚留香看着那双有些透明的手，强笑了一声，想忍着但又实在舍不得。
少侠看着那双哭红的眼睛，自己也忍不住，但他不可以有过多的执念，不然会更难去喝孟婆汤，会更让对方担心。
“莫要哭了。”可是他自己都比楚留香先哭了，却很快又自己擦掉了，
楚留香忍着，他看着塞北又下雪了，现在有他帮小友撑伞，但这也是最后一次帮他撑伞。
一人一鬼好不容易各自把情绪暂时止住，少侠听楚留香说最近的事。
他如愿回到归去兮和兄弟姐妹们葬一起了，朋友和同门都很想他。
“有什么好想的，迟早会忘记了。”
雪似乎越下越大了。楚留香的视线有些模糊，等视线清晰了也看到少侠除了那双手，人已经开始有些透明了。
少侠看着楚留香的眼睛，以前往往能从那里看到关心和信任，如今尽是不舍。
可是没办法。
这种情况，勉强笑着也很难了。少侠同样不舍，别过楚留香的目光，低着头：“都说十八年后又是好汉。可那时候你我都差二十多岁了。”你记得我，我不记得你。
“香帅，我走了。”
楚留香知道留不住，从见到再到现在，目光一直在少侠身上，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。
“小友。”
如果可以，我也想哭。
少侠毕竟已经是魂魄，抓不住凡间的东西。
当楚留香撑着伞时，他将手放上去一起撑伞，哪怕他摸不到。
“若还有缘，江湖再见。”
“香帅保重。”
“小友保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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